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,江砚舟看着手机上,妻子陆云溪和她初恋杨凯程以及自己儿子一起旅游的照片。
他才发现自己这一生,活的真失败。
“小伙子,不开心吗?”
一道声音让江砚舟回过神来,他失神得看向司机,就在这一刻,他的眼眶瞬间红了。
司机的脸竟然与自己离世十几年的父亲重合了。
“爸……”江砚舟不自觉喊出了声。
他就听到司机说:“儿子,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蹉跎一生,爸爸会永远守护着你。”
没等江砚舟问清楚,紧跟着他眼前一黑,彻底失去了意识。
再次睁开双眼。
江砚舟竟然回到了1980年,烈士陵园,父亲的墓碑前。
“砚舟,你爸的葬礼已经举行完了,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威海?”
父亲老战友蒋德海的声音,让江砚舟回过神来。
江砚舟眼眶泛红地望向还年轻的蒋叔,又低头看向自己还的双手,迟迟才反应过来,自己重生了。
重生到了爸爸牺牲的七天后。
“蒋叔,我想好了,不回威海。我要和我爸一样留守漠河,努力成为父亲那样的人民子弟兵,永远不离开。”
江砚舟声音颤抖的回。
蒋德海一愣。
“傻孩子,你已经结婚了,怎么能留在漠河?再说了,这里条件艰苦,不适合你。”
可此时江砚舟的目光却格外坚定。
“我会先回威海,申请和陆云溪离婚。爸爸能待的地方我也能待,我不怕苦。”
蒋德海听到他的话,泛红的眼中都是欣慰。
“你和陆云溪结婚三年,她都没回来见你爸最后一面,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。我们漠河,多的是好姑娘给你选。”
“谢谢蒋叔。您给我半个月时间,我处理好在威海的事,就回来。”
随后,江砚舟朝着他和其他来祭奠父亲的战友叔伯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才带着母亲一起回家。
安顿好了如今孤身一人的母亲。
江砚舟独自坐上了K7042次回威海的绿皮火车。
看着窗外背道而驰的木刻楞房子和黑土地,江砚舟脑海中,都是在出租车上,父亲说的话。
“儿子,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蹉跎一生,爸爸会永远守护着你。”
经过2600公里,38个小时,转乘4趟后,江砚舟才抵达威海,军区大院。
下午5点。
推开老旧的大门,走进上辈子住了十几年的家。
陆云溪还没回来,江砚舟一眼就看到了老茶几上,摆放着的一张报纸。
上面写着:“人民英雄,江孝。”
江孝就是江砚舟的父亲,一名普通的军人。
就在十天前,父亲为了救雪山上被困的两个路人,自己永远埋葬在了祖国大地。
江砚舟颤抖的将报纸小心翼翼收好。
这时,门口传来脚步声。
一身军绿色笔挺军装,身姿窈窕,年轻美丽的陆云溪走了进来。
“这一次回漠河,怎么去了这么久?”
江砚舟望着这张自己看了一辈子的脸,神情格外的憔悴:“家里有事耽搁了。”
陆云溪现在一心都扑在前男友杨凯程的身上,自然没有注意到江砚舟的变化。
她没有追问是什么事,直接去洗澡了。
路过江砚舟时,江砚舟闻到了她身上熟悉的香气。
是友谊牌雪花膏的味道。
那是杨凯程,也是陆云溪初恋常用的。
一个月前,杨凯程从华盛顿回到威海后,陆云溪就变了。
江砚舟至今还记得十天前,得知父亲牺牲的噩耗,他和陆云溪说:“云溪,你能陪我回一趟漠河吗?我爸……”
当时杨凯程在外面喊她:“云溪,别忘了,等会儿要训练。”
陆云溪对江砚舟说:“我请不了假,这次你自己回去,下次我再陪你回去。”
自己的公公去世,怎么会请不了假?
江砚舟想起上一辈子,陆云溪根本不忙,她是一直在照顾杨凯程。
收回思绪,江砚舟起身去附近的邮电局,打长途电话给母亲报平安。
“妈,我到威海了。”
江母的声音慈爱又温柔:“砚舟,你和云溪结婚三年不容易,真的要和她离婚吗?”
江砚舟看向渐渐暗下来的天色。
“妈,就是一起生活了三年,我才知道我们走不下去。遇到错的人,就该及时止损。”
紧接着,江砚舟又说:“妈,对不起,爸爸去世了,我却要像他一样留守在漠河……”
从前妈妈很担心父亲遇到危险。
但是现在,自己也要让妈妈担心了……
电话那头的妈妈却没有怪他,而是对他说:“砚舟,你不用和妈道歉,这个社会,总要有人冲到最前面。”
“对国家的忠,就是对父母的孝。无论你做什么,妈都会支持你。”
第2章
对国家的忠,就是对父母的孝。
江砚舟喉咙哽咽,如果上辈子他就懂这个道理,他也不会蹉跎一世了。
挂断电话后,江砚舟看向外面落下的夜幕,喃喃:“爸,谢谢您,给了儿子重新来过的机会。”
而后他拿着军区单位的介绍信先去了一趟火车站。
他买了11月28号下午6点回漠河的车票,11月30号,他将正式加入漠河的边防部队,成为一名边防军人。
今天是23号,距离他离开威海,倒计时只剩下5天了。
5天后,他就会坐上回漠河的车。
7天后,他就会到漠河。
江砚舟回到了家后,陆云溪已经睡下。
见他这么晚回来,陆云溪不由得问:“你去哪了?”
“去邮电局和我妈打了个电话报平安。”
江砚舟撒谎了。
和陆云溪结婚的三年里,他从来没有骗过她。
因为江砚舟觉得两个人结婚过日子,就应该像自己的父母一样,相互信任,相互爱护。
可现在,他才明白,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像自己妈妈那样。
“对了,我听说杨凯程最近回来登台表演了,好看吗?”
江砚舟顺嘴问。
陆云溪眸中掠过一抹异色:“你别多想,我和凯程已经是过去式了。再说我们两个结了婚,我拿他当普通同志。”
江砚舟就那么看着她。
“好,你记得,你说什么,我都信。”
陆云溪闻言,神情微僵:“太晚了,睡吧。”
江砚舟摇头:“你先睡吧,我还要收拾东西。”
陆云溪疑惑地问:“收拾东西做什么?”
“我刚回来,东西散了一地,太乱了,还没来得及收拾。”江砚舟回道。
5天后启程,他要尽快把东西收拾好,能带回去的就带回去,带回去的,就只能丢掉。
陆云溪没多问。
“明天晚上有个庆功宴,你和我一起去吧。”
“好。”江砚舟答应得漫不经心。
正好他要辞去在威海的播音工作,顺道和陆云溪吃个散伙饭。
收拾完一切后,已经是凌晨四点,江砚舟实在太累了,直接在房间的躺椅上睡了。
梦里,他又梦见了父亲慈爱的对自己说:“孩子,做自己想做的事,爸希望你幸福。”
第二天,他醒来时,眼角有着湿润。
陆云溪上班去了。
江砚舟吃过早饭,就骑着自行车去了广播站。
一路上,红瓦墙上印着各式的宣传标语。
【追求新知,勇于创造。】、【劳动生产最光荣。】红底白字,格外显眼。
四年前,他来到威海。
而当时陆云溪因为在一次救灾中发生了事故,意外负了重伤,杨凯程和她分手后就出国去了华盛顿。
是江砚舟最后选择留下来,照顾她,直到她康复。
陆云溪出院那天,当着所有来接她的战友的面,对江砚舟说:“江砚舟,是你一直不离不弃陪在我的身边照顾我,没有你,就没有我的今天,我们结婚吧。”
那天,周遭都是陆云溪战友的起哄声:“结婚!结婚!”
两个人就这么在一起,结了婚。
当时的江砚舟以为,陆云溪嫁给自己是对自己日久生情,殊不知只是因为感激。
蹉跎一世,他才明白,感恩、同情、怜悯甚至是婚姻,都不一定是爱情……
到达广播站。
领导吴鸣轻轻拍了拍江砚舟的肩膀:“节哀顺变,回老家后,记得和我常联系。”
江砚舟重重地点了点头:“嗯,谢谢你,鸣哥。”
他收拾了自己的私人物品,抱着离开。
吴鸣看着他的背影,叹息一声。
“唉,果然不应该心疼女人。”
吴鸣也知道江砚舟妻子的事。
四年前,江砚舟为了照顾陆云溪,来这里做一名播音员。
他每天都会花三个小时的时间煲汤,中午下午给陆云溪送饭,休息的时候就照顾她康复。
他忙得脚不沾地,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,可是现在呢?
杨凯程回来之后,陆云溪什么都忘了。
江砚舟离开广播站后,就去了附近的理发店。
理发店内,挂着一个日历。
11月24日,只剩下四天了。
江砚舟收回视线,对理发师说。
“麻烦你帮我剃成寸头。”
以前,陆云溪并不喜欢江砚舟寸头,说他现在这个发型最好看。
后来,江砚舟才知道。
是她忘不了的初恋杨凯程总是留着这样的发型。
第3章
聚丰国营大饭店,包厢内。
当江砚舟走到门口时,就听见里面都是陆云溪战友的起哄声。
“云溪,凯程这次回来给你庆功,你不得说两句吗?”
“是啊,云溪说两句。”
“……”
陆云溪坐在首位,没说话。
而她身旁的杨凯程耳朵泛红,他拿起桌上的酒,喝了一口:“莉莉,你们别乱说话,云溪现在都有老公了。”
“他们都已经结婚三年了。”
被叫莉莉的人,江砚舟认识,她全名叫做李莉莉,是陆云溪的朋友。
李莉莉轻嗤出声:“凯程,别人不知道,你还不知道吗?云溪之所以和江砚舟在一起,都是因为四年前,你出国了……”
她还想说些什么,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服务员打开了。
包厢内的众人都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江砚舟。
而首位上的陆云溪眸光一凛。
她起身走了过去,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。
“怎么现在才来?”
“去办辞职手续的时候,耽误了一些时间。”江砚舟淡淡道。
辞职?
陆云溪深邃的眼瞳中浮现出一抹疑惑:“怎么突然辞职了?”
“找到新工作了。”江砚舟言简意赅地回道。
陆云溪闻言不再多问,带着江砚舟认识在场的战友。
有了上辈子的经历,这些人,江砚舟都认识。
只有杨凯程,这是这辈子两人之间的第一次正面交锋。
“你好,我是杨凯程,你的‘前辈’,第一次正式见面,幸会。”
说着,杨凯程朝江砚舟递过去一杯酒。
江砚舟却没有接。
“不好意思,我酒精过敏,不能喝酒。”
陆云溪是知道的。
可杨凯程眼底却浮出一抹不加掩饰的讥讽:“我在国外都没有听过那些西医说过有什么酒精过敏,你撒谎也不太合适吧?”
说罢,杨凯程当着众人的面将酒一饮而尽,随后又抿了抿唇,看了一眼陆云溪。
“云溪,你这个老公还真娇气。”
见状,陆云溪秀眉微蹙,眼神中不自觉地带了几分不悦。
落座后,她压低声音对江砚舟沉声说道。
“你可以不喜欢凯程,但是你没必要当众让他难堪。”
当众让他难堪?
刚刚的一幕,到底是谁比谁更难堪?
江砚舟不想再和她纠结辩驳,毕竟自己还有4天就要离开威海了。
他反问:“云溪,你有没有想过。不是我要当众给他难堪,而是你太在乎他了,所以才会觉得我让他受了委屈。”
陆云溪闻言一怔,红唇微微翕动,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。
这顿庆功宴吃的各怀心思。
杨凯程一杯接一杯地闷头灌着酒。
而江砚舟注意到,自己妻子陆云溪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他的身上。
江砚舟心里清楚,真正地喜欢一个人,是即使在人群当中,也只会注意他一人。
吃过饭后,众人一一告别离开。
杨凯程却开始发起酒疯,他抱着陆云溪的手臂不肯松开,声音沙哑道。
“云溪,我们和好吧,我们重新开始,我不想再跟你分开……”
“我不能没有你。”
他越说越激动,声音也越来越大:“你不知道我在国外的这四年,我是怎么度过的,我真的忘不了你。”
而江砚舟就默默地看着,一言不发。
他不禁想,如果杨凯程真的爱陆云溪,那又为什么会在得知她重伤后选择出国离开?
“他喝醉了,你别在意。”
陆云溪扯开了杨凯程的手。
江砚舟回过神点头:“嗯,知道。”
而后,陆云溪又叫上几个男同志扶着杨凯程上车回去。
“杨凯程喝醉了,我送一下他们,你在这儿等我。”
“好。”
江砚舟看着她那辆军绿色的吉普车,扬长而去消失在自己视线里。
杨凯程爱不爱陆云溪,江砚舟不清楚。
但陆云溪肯定还喜欢杨凯程。
上一辈子,江砚舟曾在网上听到过一句话,前任一哭,现任必输。
果然说的对。
众人离开时,江砚舟听到了几人远去的声音。
“不得不说,今天姐夫真俊。尤其剃了个寸头,干练利落,比之前那个发型适合他!”
“长得俊朗又有什么用,你们看不出来吗?云溪喜欢的还是凯程。”
“那倒是,云溪可是团长,江砚舟一个小播音员,怎么能比得上海归凯程呢?”
待他们走远,议论的声音再也听不见,江砚舟仍留在原地。
今天过后,还有三天陆云溪就不用忍着了。
江砚舟在今天办好辞职手续剪了头发之后,又去申请了离婚。
下半辈子,他不要再和陆云溪在一起。